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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城》中的社會歷史與傳記批評
《邊城》寫以歌求婚、兄弟讓婚、外公和翠翠相依之情，這些湘西人生命的形態(tài)和人生的方式，都隱含著對現(xiàn)實生活中古老的美德、價值觀失落的痛心，以及對現(xiàn)代文明物欲泛濫的批判。下面小編給大家?guī)怼哆叧恰分械纳鐣䴕v史與傳記批評。希望能夠幫到大家。
社會歷史與傳記批評
摘 要:《邊城》是沈從文的著名代表作,解讀這個文本可以用不同的批評方法和不同的視角,用社會歷史研究法可以從宏觀上把握沈從文作為苗民血統(tǒng)的狀況,展開苗族的環(huán)境和時代;用傳記研究法可以在微觀上探究沈從文形成文學觀、審美觀的內(nèi)在生命氣質。不同批評方法的使用便于研究作家本人,進而使多角度地解釋文本成為可能。
關鍵詞:社會歷史研究法 傳記研究法 沈從文
《邊城》是沈從文最負盛名的代表作,發(fā)表于1934年,是沈從文創(chuàng)作的一首美好的抒情詩、一幅秀麗的風景畫,也是支撐他所構筑的湘西世界的堅實柱石。《邊城》寫了一個古樸的愛情故事,翠翠與儺送,面對無法預知未來的茫然和期待。應該說沈從文寫《邊城》是有其時代背景的,更主要的是這是湘西苗民族的故事,沈從文對苗民族有著骨子里割舍不斷的感情,所以我們不妨用丹納的“三元素”說去解讀《邊城》。另外,沈從文對《邊城》的敘述是一種抒情的筆調(diào),有很多人稱這是詩化小說。那是什么原因使得沈從文的筆調(diào)如此細膩,描寫得溫婉悲情,這又與沈從文本人的生活經(jīng)歷、性格、氣質有相契合的地方,因此,我們也可以用圣佩韋的傳記批評研讀一下作品,以求分析更加全面,角度更加多元。
首先,所謂社會歷史研究法是一種按照社會、文化、歷史背景去解釋文學活動的文學研究方法,共同特征在于,透過作品本身而試圖窺見它所“反映”的社會歷史背景,并憑借這種背景而最終解釋作品本身。丹納被公認是社會歷史研究方法的重要代表,他綜合了幾種學說,提出種族、環(huán)境、時代三元素說,影響很大。在丹納看來,種族指族類人種的特性,這種種族特性構成它未來發(fā)展的“原始地層”{1}。環(huán)境指種族生活于其中的自然環(huán)境(地理、氣候)和社會環(huán)境。時代指種族的文化傳統(tǒng)在一定階段或時期的情形,包括政治、哲學、宗教、藝術、社會心理等。
《邊城》是沈從文構筑的湘西世界,湘西,是他創(chuàng)作的主要源泉,是他人生情感的生發(fā)與寄寓之所。可以說,沈從文創(chuàng)作的獨特性,與湘西歷史的獨特性根連枝接。湘西是中國南方少數(shù)民族的聚居區(qū),苗族是主要的世居土著民族,歷代統(tǒng)治者開始以武力強迫湘西土著民族歸于王化,于是在長達兩千年的湘西民族關系史中,征服與反征服, 同化與反同化成為主旋律。雖然這種征服與同化推動并完成了中華民族內(nèi)部的統(tǒng)一進程,但處江湖之遠的苗民卻遭受了一次又一次的血腥殺戮。沈從文對湘西的歷史是了然于胸的,正如丹納所描述的,這種種族特性是天生的、遺傳的。沈從文曾與研究他的學者凌宇說過,“苗人所受的苦實在太深了,所以我在作品中替他們說話。”雖然在《邊城》的文本中,人物、故事的身份與特征的苗族指稱被隱去了,但不可否認的是《邊城》具有豐厚的苗族文化背景。故事發(fā)生的原型地茶峒屬于苗區(qū),邊城之邊的本意,也是防范苗民的戍邊之邊。而且文本中涉及到了苗族習俗,端午節(jié)賽龍舟,對歌,儺事活動等。因此,我們完全可以說,《邊城》的創(chuàng)作和沈從文所了解的苗族文化是分不開的,這是一個故事的背景,也是一個作家內(nèi)心深處的種族觀念,可以說,沒有苗族文化的存在,沈從文所構筑的湘西世界將土崩瓦解。
丹納很注重地理、氣候等自然環(huán)境對文學活動的影響。提到湘西的自然環(huán)境,不禁想起沈從文筆下的兩岸青山、吊腳樓、云霧中的樓閣,翠色的篁竹。沈從文在這種自然景色的沉浸中展開了《邊城》的故事。丹納認為自然環(huán)境的好壞會影響作家的情緒和價值觀。沈從文可能也受優(yōu)美景色的影響,對翠翠的描寫像一首詩:“翠翠在風日里長養(yǎng)著,故把皮膚變得黑黑的,觸目為青山綠水,故眸子清明如水晶。自然既長養(yǎng)她且教育她,故天真活潑,處處儼然如一只小獸物。人又那么乖,如山頭黃鹿一樣,從不想到殘忍事情,從不發(fā)愁,從不動氣。”可見,自然環(huán)境對沈從文塑造人物產(chǎn)生了很大影響。沈從文在他的小說中通常隱去故事發(fā)生的時間,即使描述也是作為背景推得很遠。但從很多作品中我們已經(jīng)看出苗民依舊麻木地生活著,沈從文對苗民的描寫其實是在唱一首首挽歌。在《丈夫》《蕭蕭》等作品中,“鄉(xiāng)下人”雖然熱情、善良、正直,合乎自然,但與此相伴隨的理性的愚昧又使他們無法適應半殖民地半封建的現(xiàn)實環(huán)境。我們看到蕭蕭木然地抱著小兒子給大兒子迎娶童養(yǎng)媳,多么蒙昧的悲劇輪回啊!沈從文可能早就注意到了,所以在《邊城》《長河》中他要表現(xiàn)理想的人生形式、人性,因為他知道只剩下理想的形式了。他在《〈長河〉題記》里這樣寫:“‘現(xiàn)代’二字已到了湘西”,湘西在變化中見出墮落趨勢:“最明顯的事,即農(nóng)村社會所保有那點正直素樸的人情美,幾乎快要消失無余,代替而來的卻是近二十年實際社會培養(yǎng)成功的一種唯實唯利庸俗人生觀。”所以,苗民的時代狀況以及民族政治、文化的發(fā)展對沈從文的創(chuàng)作觀念是起著制約作用的,很可能到苗文化幾近被漢文化同化后,沈從文就連理想都沒的寫了。
其次,透過《邊城》的表層文本,我們可以窺見沈從文本人的一些經(jīng)歷、經(jīng)驗和人格特征。所謂傳記研究法就是悉心探尋作品與作者的聯(lián)系,試圖透過作品尋找作者經(jīng)歷、人格,并根據(jù)作者經(jīng)歷、人格去解釋作品。法國19世紀浪漫派批評家圣佩韋的傳記批評把作品看作是作家生活經(jīng)歷、性格、氣質、心理因素的投影。一般來說,傳記研究法重要的是弄清作家的傳記。可以根據(jù)作家的親身經(jīng)歷解釋作品,即自傳;也可以根據(jù)作家的人格風范考察作品風格,根據(jù)作家對待世界的態(tài)度主要是人生態(tài)度、政治觀點、倫理觀點、哲學觀點研究作品;還可以根據(jù)作家的創(chuàng)作意圖解釋作品;分析作家的時代狀況等。
沈從文的傳記有《從文自傳》《自傳編零》,美國學者金介甫著的《沈從文傳》,凌宇著的《沈從文傳》等。在《從文自傳》中,沈從文曾提到“我所生長的地方”一切事物保持一種淳樸習慣,遵從古禮。以至于他十五歲離開后,“卻常常生活在那個小城過去給我的印象里”{2}。所以,在沈從文到北京后創(chuàng)作的作品中,我們看到的也多是他對家鄉(xiāng)濃濃鄉(xiāng)愁的抒發(fā),其中也不乏含有城鄉(xiāng)文化對立的心理考慮,在他眼中,城市的喧囂、人際關系的爾虞我詐反倒讓他更加想念湘西,那里永遠是他的理想寄托和精神家園。因此,沈從文作品中的人物的淳樸、善良,《邊城》中翠翠,儺送的古樸愛情都是作者頭腦中的家鄉(xiāng)投影。沈從文還從小就不喜歡枯燥的書本,經(jīng)常逃學,這反而使他與大自然親密接觸,他不止一次在《從文自傳》中提過水對他創(chuàng)作的影響:“我感情流動而不凝固,一派情波給予我的影響實在不小”,“我幼小時較美麗的生活,大部分同水不能分離”,“我認識美,學會思索,水對我有很大的關系”{3}。這就極大地豐富了他的想象力,因此,他看山看水都是帶著審美的眼光,感性的他對自然和美的抒發(fā)是直接的,富有激情的。但他也總說“美麗總是愁人的”,這里有一種憂郁的情調(diào)。他的性格內(nèi)向,既富于幻想又敏感,以及不為人理解的內(nèi)心的孤獨,這些情感經(jīng)歷融入了小說人物的心理及情緒狀態(tài),因此我們會發(fā)現(xiàn)翠翠的性格和沈從文有某些相對應的地方。翠翠的性格“顯示出從文這方面的性格”{4}。
值得一提的是沈從文的審美觀和他所處的年代,將這兩方面聯(lián)系在一起,不僅是因為很多人對他的審美觀的評判總是結合那個年代,而且也因為沈從文的審美理想在那個年代確實是朵奇葩。沈從文曾說過,他只想造希臘小廟來供奉“人性”,“我以為一個作品的恰當與否,必需以‘人性’作為準則”{5}。這種人性即是生命的天然形式,原始形態(tài)就表現(xiàn)為人與自然的契合。柏子、貴生、蕭蕭、翠翠都是這種自然生命形式的表現(xiàn)。這可能也是沈從文反對作家從政的理由,他一直在強調(diào)文學的獨立性,也發(fā)表了很多文章,如《文運的重建》《新的文學運動與新的文學觀》等。這種文學觀或審美觀在他的自傳中很明顯地流露出來,“我看一切,卻并不把社會價值攙加進去,估定我的愛憎,我不愿問價錢的多少來為百物作一個好壞批評,卻愿意考查它在我官覺上使我愉快不愉快的分量”{6}。這樣,在沈從文的創(chuàng)作中,帶給他自己和讀者的就是感官上的享受,視覺的、聽覺的,甚至是觸覺的。《邊城》開頭三章集中筆力描繪了湘西山水圖畫和風俗習慣,我們隨著文章的敘述節(jié)奏,仿佛置身于那張風景畫之中。通篇的和諧之氣與沈從文的文學觀是完全契合在一起的。所以說,作家創(chuàng)作的視角,采用的文體,運用的語言等問題都是與作家內(nèi)在的生命氣質相契合的。
解讀《邊城》的方法有很多種,相信以社會歷史研究法和傳記研究法來解讀文本,會相對全面一些。而且相對于沈從文的苗族身份、京派的主要作家來說,這樣的方法或許更恰當一些。
參考文獻
{1} 胡經(jīng)之、王岳川主編:《文藝學美學方法論》,北京大學出版社,1994年10月版。
{2} 沈從文:《我所生長的地方》,《沈從文自傳》,江蘇文藝出版社,1995年9月版。
{3} 沈從文:《我讀一本小書同時又讀一本大書》,《沈從文自傳》,江蘇文藝出版社,1995年9月版。
{4} 朱光潛:《從沈從文先生的人格看他的文藝風格》,《花城》,1980年第5期。
{5} 沈從文《小說作者和讀者,抽象的抒情》,復旦大學出版社,2004年8月版。
{6} 沈從文:《女難》,《沈從文自傳》,江蘇文藝出版社,1995年9月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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