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嫻散文集《我微笑，是為了你微笑》

　　序：在張小嫻的散文里，講述了她的愛情觀。在她的愛情世界里，沒有夢卻有離別，沒有恨卻有淚水。一段愛情的結束，就像一場舞臺劇突然關燈落幕，令人惆悵。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而是你不知道我愛你。

　　1. 門前一盞暖的燈

　　朋友的家，門前有一盞燈，她住在大廈里，一梯兩伙，走廊照明充足，根本不需要安裝一盞燈。她說：“門前亮著一盞燈，回家時，覺得好象有人在等你，很溫暖。人在屋里，也因為門前有一盞燈，覺得很有安全感。”

　　獨居的她，不靠堅固的門鎖提供安全感，卻相信門前一盞燈。一盞燈，畢竟比一把門鎖浪漫和感性。她一度費煞思量，門前那盞燈，應該是當她在屋里時把它亮著，讓人知道屋里有人，還是應該當她不在家時把它亮著，騙人屋里有人呢?

　　我覺得有點象夜更的士，空車時，車頂的燈亮著，有客時，把車頂的燈關掉。若離家前，把燈亮著，豈不是告訴賊人這里沒有人?若離家前把燈關掉，深夜里，一個人，回到大廈，走出電梯，從皮包里掏出鑰匙，驀地抬起頭，才發現門前沒有燈，會不會很孤單?

　　當一個女人，深夜，喝了酒，失意地回到屋前，連一盞燈都沒有為她亮著，她要在黑暗中找出鑰匙，會不會太凄涼?一盞暖的燈，還是應該永遠亮著，用來騙人，也用來騙自己，用來等人，也用來等自己。

　　2. 一個錢幣的兩面

　　大病初愈，死里逃生的朋友，頓悟了人生，他說：“快樂和痛苦就像一個錢幣的兩面，你有權擲出一個錢幣，卻無能力決定擲出來的那一面，是痛苦還是快樂，如果能夠減少身邊的人的痛苦，自己也許會比較快樂。”

　　這個道理，誰不了解?除了那些混世魔王之外，沒有人會刻意增加別人的痛苦。要令別人痛苦，自己也要付出，首先要千方百計令他痛苦，挖空心思，要他萬劫不復，若用同等的精力令自己快樂，已不知多么快樂。

　　有時候，并不是你想令別人痛苦，而是為了自己不痛苦，你無法不令他痛苦。所有的分手，都是把自己的快樂建筑在別人的痛苦上。我曾經想令你快樂，無奈最后卻令你痛苦，并非我所愿。兩個人一起是為了快樂，分手是為了減輕痛苦，你無法再令我快樂，我也唯有離開，我離開的時候，也很痛苦，只是，你肯定比我痛苦，因為首先說再見，首先追求快樂的是我。

　　一個錢幣最美麗的狀態，不是靜止，而是當它象陀螺一樣轉動的時候，沒人知道，即將轉出來的那一面，是快樂或痛苦，是愛還是恨。快樂和痛苦，愛和恨，總是不停糾纏。

　　3. 一段婚姻，兩個人成長

　　一個已婚八年的男人說，他跟太太之間已經沒有當初那份愛情。

　　“那還剩下什么?”我問他。

　　“有情、有恩、有義、有怨、有債。”他說。

　　“愛呢?”

　　“已經沒有純粹的愛。一雙男女，只有最初那半年的愛是無條件的，以后必然是愈來愈復雜。”他說。

　　他當初是為了爭一口氣而結婚，他和她都年輕，他沒有錢，沒有成就，她不理家人反對跟他同居。在同居的后期，他已發現他不像以前愛她，但為了不讓她的家人看扁，他毅然跟她結婚。

　　在八年的婚姻生活里，她不斷傷害他。他差不多要放棄了，她才覺悟前非。

　　“那不是苦盡甘來嗎?”我問他。

　　“但我仍很介意她以前傷害我，午夜夢回的時候，我仍會想起她以前傷害我的情景。”他說。

　　既然選擇留在她身邊，何必還要想以前種種呢?這樣對這一段關系有什么好處?在他這一生里，不可能再有另一個女人，陪他度過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八年。有情、有恩、有義、有怨、有債，一段婚姻，兩個人成長，縱使她曾傷害他，他也應該多謝她令他成長。

　　4. 突然愿意結婚

　　假使一個一直不肯跟你結婚的男人突然愿意跟你結婚，不要高興得太早，他只是失意而已。

　　如果他一直也不肯娶你，而且一直也有別的女人，只是你對他死心塌地。那他為什么突然肯娶你?那就是他什么都沒有，只剩下你了。

　　男人得意的時候，女人無數，他從不垂顧默默守在他身邊的女人，她既然對他一往情深，當然不會走，即使男人明言：“我是不會結婚的。”女人也是不會走的。

　　那時候，男人只是把這個女人當做他的附屬品，他一點也不害怕失去她。他愈風光，這個女人的地位就愈不重要。得意的男人是不需要結婚的。

　　到他失意了，沒有朋友，仰慕他的女人的質素愈來愈差，數量也愈來愈少，男人對于自己的將來愈來愈悲觀，這個時候，本來只是他附屬品的女人突然變成了他最大的財產，如果連她也走了，男人就一無所有，于是他毅然提出結婚，把這個女人納入他的生命里，好使來日歲月不那么黯淡，也只有在男人失意時，他才會發覺婚姻是有意義的。

　　男人第一次愿意結婚是無知，第二次愿意結婚是失意。

　　5. 愛情空杯

　　李小龍說，杯的作用是用來載水，一只杯如果載滿了水，多余的水便會灑出來，所以杯應該是空的。這番理論好象很玄，李小龍的意思是學武之人應該象一只空杯，才可以不斷吸收。

　　功夫如是，愛情也如是。愛情該是一只空杯或只載滿半杯水，如果滿滿一杯，便不能再吸收愛。愛情該是饑渴和貪婪的，不斷需求、毫不知足，象學武的人，追求至高境界。

　　有男人埋怨說：“我自問對她很好，她還是覺得我不夠好。”她覺得不夠好是應該的，那代表她這一只杯還沒有載滿水，她對這個男人還是有要求，渴望從他身上得到更多愛。因為愛他，才會對他有要求。

　　女人對男人說：“你不要再這么愛我--”她的意思不是說夠了，她的杯還沒有載滿水，她是想男人繼續這么愛她。如果不對情人的關愛貪婪，那便不是愛情。

　　當這一只杯滿了，便不能再接受更多的愛，愛是有容乃大，有欲則剛。苦酒才需要滿杯，夠苦了，再多的苦，也不能再傷害我們。而愛情的杯，最好永遠不會填滿。

　　6. 獨居的難關

　　單身獨居的男女，最難過的一關是生病。無論他們多么享受獨居的生活，一旦生病，可憐兮兮地一個人躺在床上，沒人照顧，沒人問候，他們不免重新懷疑，獨居是否幸福。

　　一個離婚女人，堅強地重新站起來，開始獨居生活，她有樓有車，生活不成問題，在健康的時候，她以為自己不需要男人。一天，她病倒了，傷風感冒，頭昏眼花，斷斷續續的病了一個月，終于在午夜夢回的時候忍不住在被窩里嚎哭。

　　原來在你生病的時候，一聲來自伴侶的慰問，在孤獨的時刻，是那么令人懷緬而又不可得。

　　單身獨居的男人，一向自命瀟灑，在他生病，躺在家中那張特意為單身生活而買的單人床時，他最想吃的，竟是從前女朋友煲的一碗皮蛋瘦肉粥。

　　單身未婚的女人，何嘗不是在生病時覺得分外凄苦?有一個男人在身邊，甚至在電話旁邊，至少可以嗲他一下，至少也有人倒一杯水給你服藥。

　　對獨居者來說，小病不是福，而是考驗。人在世上是旅客，旅途艱難，在旅途上生病，也最是凄苦。獨居者終于接受同居或愿意結婚，也許不是由于愛，而是由于害怕死亡和老去。

　　7. 人生最糟糕的遭遇

　　假如有人問你：“你人生最糟糕的遭遇會是什么?”

　　你會怎樣回答?雖然那么多人喜歡錢，但大部分人的答案都不是：“沒有錢。”

　　有人的答案是：“身患重病。”有人的答案是：“沒能力照顧自己。”有人的答案是：“一事無成。”

　　然而，大部分人的答案卻是：“孤獨終老。”沒有錢雖然可怕，卻不及孤獨終老可怕。身患重病，無能力照顧自己，都比孤獨可怕，但大部分人都不會想到自己可能患上絕癥，反而，每一個人都可能孤獨終老。

　　不知道有沒有人做過統計，這一個世紀，孤獨終老的男人和女人，是不是比上一個世紀多。從前，不娶和不嫁的男人女人只占少數，今天，四處都是不娶、不嫁和離婚，不再結婚的男女，所有這些選擇孤獨的人，都有孤獨終老的危機。

　　孤獨并不糟糕，孤獨甚至可能是一種境界，因此沒有人的答案是“孤獨”兩個字，最糟糕的是孤獨終老，重點不是孤獨，而是終老。誰都不愿意成為獨居老人，今天，我們不斷地戀愛，尋覓情人，都是因為害怕獨自終老。

　　8. 男人的沉默

　　女人是不擅于沉默的動物，因此也很難理解男人的沉默。女人可以接受男人辜負她，傷害她，卻不能忍受他沉默。

　　當男人沉默，女人就會說：“你為什么不說話呀!你說話呀!你聽到我在跟你說話嗎?”

　　男人越沉默，女人越動氣。一個男人說，他從來不跟女朋友吵架，只要他沉默，她便害怕。但也有一個女人說，她最討厭跟男朋友吵架時，他突然沉默。

　　男人的沉默，既可怕又可惡，既消極也積極。男人沉默，也許并不是象女人說想的，他不想跟她說話，他百詞莫辯，他不愛她。男人沉默，也許是他正在思索問題，他不想吵架，他想獨處，他想尋找解決問題的方法，他不想說謊。男人一沉默，女人便把事情想得很糟糕，男人本來不想說謊，也被迫說謊。

　　女人最常問男人的問題是：“你為什么不跟我說話?”男人最常問女人的問題是：“你可不可以靜下來?”當女人可以意態從容地面對自己的男人的沉默，她才可以占上風。

　　9. 新好男人

　　從前所謂的白馬王子是醫生、律師、工程師、會計師、建筑師、原子物理學博士、生化博士、核子治療博士、電腦工程博士等等。女人的如意郎君最好是理科生，頭腦冷靜、有邏輯，跟感性的女人最匹配，也能為女人提供安全感。

　　讀理科的男人，缺點是不夠浪漫，但這個缺點是可以容忍的，因為陪女人走一生的路的男人，不必浪漫，最重要是可靠。

　　曾有一位女朋友跟我說，她想嫁給一位測量師，理由是測量師的數學成績都很好，頭腦清晰，為人理性，同時又會畫圖、繪畫，文理兼備，是難得的男人，可惜她到現在還找不到一個測量師。

　　那時候，非專業人士和非理性的男人在丈夫遴選榜中總是名落孫山。今天，一切都要改寫了，所謂新好男人，不一定是理性的男人，不一定是博學多才的，不一定是賺很多錢，也不一定是外母見到會流口水的那種男人。

　　新好男人是感性的，愿意表露自己軟弱的一面。新好男人是自我而自私的，要求女朋友經濟獨立。新好男人感情脆弱，需要依賴女人。

　　新好男人出現是為勢所迫，因為女人都變成強者，伴侶之中的理性角色現在由女人擔當。這些新好男人的女朋友是醫生、律師、工程師、原子物理學博士和電腦工程博士。

　　10. 二合一

　　凡是二合一的產品，質素都不會好到哪里。

　　二合一洗頭水出現之初，大家趨之若鶩，使用之后，才發現這種把洗頭水和護發素合而為一的洗頭水，質素低劣，多用幾次，就有頭皮屑。有些人用了之后，更開始脫發。

　　洗面奶和磨砂膏二合一，質素也奇差。洗面和磨砂根本是兩回事，洗面是清潔面孔，磨砂膏是去死皮，一張臉，怎能天天這樣磨?

　　冷氣機和暖氣二合為一，同一部機，夏天時吹出冷氣，冬天時吹出暖氣，好象很理想，但用過的人都知道這種機最容易壞。

　　一部碟機，可以看LD，又可以看VCD ，還可以聽CD，質素一定比不上一部獨立的碟機。

　　如果有一種藥膏，又可以涂，又可以吃，你敢不敢吃?

　　但凡高質素的產品，絕不會是多種用途的。二合一或三合一、四合一等，不過是降低質素來迎合懶人或沒有要求的人。

　　女人也不要希望找到一個二合一、三合一或四合一的男人，他富有又博學、英俊又專一、事業有成，同時又情深一往，那是不可能的。所有好處不可能在同一人身上出現。

　　世上根本沒有二合一的好男人和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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