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啟陣
不久前在海南儋州，一次席上，我信口說了一句“蘇東坡在儋州期間似乎沒有什么緋聞”。結(jié)果，引發(fā)了一位當(dāng)?shù)刈骷业囊环锌笠馐牵哼@是他們儋州的莫大遺憾。他說，倘若當(dāng)年儋州有一位大膽追求愛情的美麗女性，能夠走進晚年蘇東坡的生活，照顧他的飲食起居，慰藉他的寂寞鄉(xiāng)愁，激發(fā)他的創(chuàng)作靈感，將是千古佳話。
從蘇軾本人的詩文看，他在儋州的三年，確實沒有跟任何女性發(fā)生過情感故事。一首題為《和陶和劉柴桑》詩中，以“自笑四壁空，無妻老相如”自嘲；在寫給侄孫蘇元老（字子廷）的一封信中，說自己跟兒子蘇過在儋州過的日子是“相對如兩苦行僧爾”。
眾所周知，蘇軾不是正經(jīng)危坐的道學(xué)家，而是激情四溢、風(fēng)流倜儻的大詩人。他曾經(jīng)在有官私妓女助興的社交場合才情橫溢，如魚得水；他有過王弗、王潤之、王朝云三位妻妾，曾經(jīng)妻妾成群。
不錯，蘇軾到儋州時，已經(jīng)年過花甲，但也只是剛過花甲而已。我們知道，他的忘年交朋友、著名詩人張先（子野）八十五歲時還買了個小妾（為此，蘇軾曾有贈張先詩）。
上述種種情況，使得“蘇東坡在儋州期間為什么沒有找個女人一起生活”，成為不妨一說的話題。說這個話題，為的是，更好地了解、理解我們所喜愛的文學(xué)家。
我以為，蘇軾儋州期間沒有找個女人一起生活，有如下四個可能的原因：
一是病。蘇軾晚年，在離開惠州前往儋州之時，已經(jīng)患有嚴(yán)重的痔瘡。后來經(jīng)過治療和飲食節(jié)制，有所好轉(zhuǎn)。但是，從他熱心研究醫(yī)藥、注重養(yǎng)生等情況看，人生遭際上向來樂觀曠達(dá)、隨遇而安的蘇東坡，對于自己的生命卻是非常重視、絕不馬虎的。蘇東坡的養(yǎng)生理論中，有節(jié)欲一條。寫于儋州時期的《續(xù)養(yǎng)生論》中，有“腎無不邪者，雖上智之腎亦邪。然上智常不淫者，心之官正而腎聽命也”等語。就是說，他主張以理智控制性欲。
二是窮。蘇東坡在儋州，得到了若干地方長官的敬重和照顧，但是，物質(zhì)生活仍然十分艱苦。在給初謫惠州時結(jié)識的朋友程全父的一封信中說，他在儋州的情況是，“資養(yǎng)所給，求輒無有”。剛到儋州時，租了幾間官屋住著，但是很快就被催逼著搬走。于是，他只好買了一塊地，跟小兒子蘇過一道，在十幾個學(xué)生的幫助下，草草蓋了幾間房子，也僅僅免于露宿，遮風(fēng)擋雨而已。蓋房之后，“囊為一空”。在給程全父的兒子程儒的一封信中，他用了一連串的“無”字描述自己在儋州的生活：“此間食無肉，病無藥，居無室，出無友，冬無炭，夏無寒泉。然亦魏易悉數(shù)，大率皆無耳。”后來，在給侄孫蘇元老的信中也說，由于海南連年無收，廣州、泉州等地的商船又不再開往海南，藥物、魚類食品等都嚴(yán)重缺乏，他只能感嘆道：“厄窮至此，委命而已！”
三是傷。蘇東坡對于逝去的三位妻妾，都是懷有深情的。對原配王弗，有《江城子》詞“，不思量，難自忘……”為證。千里相隨的愛妾朝云在惠州病死，對蘇東坡的打擊最大，他一連寫了多首悼亡詩詞。繼室王潤之，跟蘇軾生活最久，詩文中卻很少流露感情。但是，這一時期所作的《上元夜，過赴儋守召，獨坐有感》詩中，也深情地緬懷了一番，“搔首凄涼十年事，傳柑歸遺滿朝衣。”可以說，蘇軾對于女人的感情，在三位妻妾身上幾乎用盡了。
四是空。蘇東坡被貶到惠州以后，可能是朝云的影響，精神上已然皈依佛教。幫人抄寫佛經(jīng)，修造放生池，購買魚鱉等活物到江河邊放生，儼然佛教信徒。不用說，他或多或少接受了戒色、色空之類的戒律與說教，對男女之事，少了興致。
原因不少，蘇東坡的煢獨以終老，似乎是順理成章的。但是，作為他曾經(jīng)生活過并且大大提高了那里的文化教育水平的那一片土地上的后人，為之感到遺憾，也是人之常情，無可厚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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