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培東
“為了看看陽光，我來到世上”，巴爾蒙特用他充滿睿智的語言詮釋著生活的本質。作為語文教師，我也常常感性地期待，教學之路陽光相伴。而這陽光，就是智慧、靈性與本色。
四月的一天，在濕漉漉的暮色中我來到瑞安，參加市教委組織的高中語文教師省特級參評對象的集中培訓。這次培訓的內容是上課，我們組抽到的課題則是《條理清楚地說明事物》，是一堂作文訓練課，很意外，而且又是有關說明文的寫作。拿到課題是傍晚六點鐘，“干枯”“乏味”“單調”等一系列詞語瞬即在腦海中翻涌起伏，一大堆關于說明文的專業術語也接踵而至。條理清楚地說明事物，可我的條理卻很難清楚。學理論，做練習，校對分析，最后總結，程序機械，這樣的課堂會有味有效嗎？資料欠缺，電腦沒帶，我開始煩躁起來。
窗外，是點點細雨，不知明天，會有陽光嗎？
思維是在一瞬間打開的。在燈下，我開始靜下心來做課后的練習，練習一的第一小題是有關針的演變的一段說明文字，命題者打亂了說明順序，設置了排序練習。用時間順序來排列，那么未來的針又是怎樣？針的演變，那么還可以有針的形狀、針的種類、針的用途等等可以填白介紹，它們又可以再排列……幾分鐘的時間，一種叫靈感的東西活躍在我的思維里，我豁然開朗，粗粗地寫下了思路。怎么導入最有效，怎么進題最新穎，教學思路大致醞釀完畢，我為課堂的前奏想了很多方案。
黑夜里，我突然找到了光明，很自信地進入了夢中的課堂。
走進教室，面對雙雙清澈的眼睛，我突然覺得任何理論般的導入都是一種說教，我臨時改變了教學導入策略，開始和學生聊起班級來。“高中生活近一年了，想必同學們已融入了這個高一（9）這個集體。對于你所在的班級，你們是否已經觸摸到它的脈搏感受到它的呼吸？先請同學們做個填空題，一個 的高一（9），在橫線上為你的班級填上定語。”“老師，我的班級是一個團結友愛的高一（9）。” “一個互相幫助的高一（9）”“愛學習的高一（9）”“充滿歡樂的”、““活潑”、“可愛和諧的”……所有的詞語都充滿著陽光的芬芳。“如果就用其中的一個詞語，來總括你班級的特征，你們認為是哪一個呢？”“可愛！”異口同聲，然后同學們紛紛說出自己班級中的可愛點，教室里洋溢的是自豪與團結。“接下來請一個同學把剛才這些同學說的理由合在一起，給大家說說自己的班級為什么是一個可愛的班級。用‘高一（9）是一個很可愛的班級’開頭。”一位女同學自告奮勇地站起來說，眾多理由由于沒有很好地組織好說話的層次，漸漸說混了，然后在同學們的幫助下添加了一些標志性詞語諸如用了“首先”“其次”“再其次”等詞，闡述流利，可這正好帶動大家走進今天的新課，“看來，說話要言之有序，陳述理由、說明原因都要注意表達的條理性。生活中口語交際是這樣的，行文寫作也要注意流暢和條理清楚。說明事物時，更要注意條理清楚。現在就請大家聽老師朗讀一段練習一的第一小題的有關針的知識介紹的說明文字”，一切都是那么自然那么水到渠成。
緊扣文本，活用文本，緊貼文本地面行走，語文教學的本色也適用于課后的練習。把練習當作教材，把教材活用為例子，想明白這些，你就很容易透過縫隙抓住陽光。在同學們經過討論依據時間順序理清這段文字后，我適時地介紹了時間順序適用于哪類說明性的材料，而后拋出了這樣的一個問題：“如果你再接著這順序寫下去，你看還應該寫什么？”，“現在的針”、“當代生活中的針”、、“還有未來的針的發展”同學們的回答加固了對時間順序的掌握。在同學們添加了小標題“針的演變”后，我更有信心用這枚針盤活這堂寫作指導課。“那如果把它上升為說明短文，按照說明文的基本結構，你覺得還少了點什么？”“開頭和結尾，這樣就是總分總結構了。”你瞧，說明文的基本結構也很快掌握了。我笑了，“碧波深處有珍奇”，錢夢龍老師送我的這句話瞬時閃耀而出。“接下來就請同學們分兩組，一組寫個開頭，一組寫個結尾，語言可以簡練些”，有了興趣就有了生趣，看，“生活中細小的東西都有著不平凡的歷史，針也不例外。”簡潔而又大氣，結尾呢，“看來，針的歷史還真不簡單。小小一根針，就是大學問。”一開一合，相得益彰。再如“大家好，我是針，別看我的個頭小，我的歷史還真不簡單呢!”“語言風格幽默生動了，用了第一人稱，很有特點，誰來接個結尾？”在我的贊賞下，一個同學瞬時改變了寫好的文字，也依據這樣的風格機動地口頭結尾，“這就是我的演變歷史，相信隨著時間的推移，科技的發展，會有更多的針出來充實我們的家族。朋友們，你們說，對嗎？”掌聲響起的剎那，同學們的眼波里泛出的是陽光般的笑意。課堂是個海洋，沒有浪花就沒有生動；課堂是片天空，沒有陽光就殘留灰色。一根針，究竟能幫我揚起多少波濤編織多少陽光，我在微笑中期待著。
最陽光的設計就在這時出現了，“有了開頭，添了結尾，這樣一篇相對完整的說明文《針的歷史》或《針的演變》就完成了，那老師可不可以把標題改成《針》呢？”幾秒的平靜，而后就是大海的漲潮，“不可以，《針》的標題太大了”，“我也認為不可以，這里說明的僅僅是針的演變，用“針”的話，還要說關于針的其他東西。”要的就是這樣的思維，尋找的就是這樣的撞擊，我順水推舟，再設疑問，“那么，如果是寫《針》，我們還要說明哪些內容呢？”“針的樣子，也就是形狀”、“針的功能”、“針的種類”、“針的制作”……語文教學的智慧之門虛掩著，卻要我們用心碰撞才能推開。很多時候是我們太功利了，練習就只是練習，校對就只是校對，在應試的門檻上我們帶著學生掙扎，卻從未努力地去經營教學的快樂。接著我讓四小組每組寫一個說明點，寫的時候，要想想用什么樣的說明順序，才能說得條理清楚。同學們很愉快地接受了任務，可片刻討論后臉上現出了窘態。自然，說明文的寫作首先不是在課堂上完成能的，因勢利導，師生之間有了以下的對話。
師：好，同學們是不是有點擠不出來了？
生：恩，知識匱乏了。
師：很正常，因為要準確地說明事物，前提是--
生：觀察事物，了解事物。
師：對，小小一枚針，都是大學問。科學容不得馬虎和疏忽。只有花工夫去觀察去搜集，才能完成說明文的寫作。我們這堂課先把握寫作的一些規律，課后大家可以再去做仔細的研究。
抓住時機制造陽光，學生的心靈里就能閃爍光亮。思想的震動后，學生更有了表達的欲望。也許很簡單，也許很粗糙，甚至也許并不準確，最重要的是他們的世界里有了一扇天窗。請看以下的教學片斷。
學生一：都說這人心眼兒小得象針一樣，針，細小銀白，頭稍大，有的頭部還有一個孔，用來穿線，越往下越細，最下部尖尖的。（空間順序）
學生二：小小一根針，用途可真多。當你衣服破了的時候，針就來幫你的忙。當你紐扣掉了的時候，針也可以替代你的扣子。你可以用針來繡出美麗的圖案，你也可以用織針織出漂亮的毛衣。你的校徽上有別針，你的發夾上也有針。針還可以用在醫療科研等各方面。由常見的用途到一些特殊的用途，也是邏輯順序。
學生三：只要功夫深，鐵棒磨成針。古代的針應該是磨出來的。現代人做針，大概是在一個模具里，先灌上什么，然后再……
師：能結合典故，不錯。說的很有分寸，用了“大概”“應該”等詞，表示自己的不甚了解。但是科學的東西還需要大家的求真務實，多了解多研究。不過，你的說明順序用了“先”“然后”等詞語，表明說明事物的制作過程，一般按照時間順序，工藝流程順序，還是很妥當的。
教學到這里似乎該結束了，可是課堂的完整還需要最后一個步驟。“雖然我們知之不深，但通過這堂課我們也能說之有序，好，接下來請同學們根據針的有關內容，組織文章的寫作順序，按照總分總的結構編寫寫作提綱，要注意文章是否條理清楚。”一位同學在黑板上列出提綱，同學們質疑更正，明確了一般介紹事物的說明文遵循從形狀到功用的說明順序，以及選擇什么順序來說明某個具體事物，都要根據被說明的事物的本質特點和文章的寫作目的來決定這一知識點，也更有信心回去寫好這篇《針》。
小小一枚針,錦繡滿課堂，此課的教學得到了眾多老師的稱贊，胡明道老師也給予了高度的評價。在前輩大師的鼓勵下，我更深切地感到語文教學天地的寬廣與溫暖。
其實，心有多大，舞臺就有多大。心中有陽光，課堂就有陽光。
不要忽視教學中每一枚閃亮的針，也許，它就是一片陽光。
望著窗外的世界，我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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