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冬云
連續聽了幾天的語文課，因忝列評委之中，遂多了一份的思考與感悟。反觀所有的語文課堂，頭腦中揮之不去的是一則短信“上輩子缺德了，這輩子當老師；上輩子缺大德了，這輩子當語文老師。”原來以為是說語文老師工作繁重；走進他人課堂，反省自身，才悟出這是說語文老師的尷尬與無奈、內心的酸澀與自我的解嘲。
課堂掠影
先說學生。共聽了12節，名為青年老師的過關課。學生的表現典型的有三種：昏昏然，奮奮然，茫茫然。昏昏然者，老師的話是催眠曲，上課不到十分鐘就能順利見到周公，趴在課桌上，前面擋一本書障眼，在睡夢中走過45分鐘。有的羞恥之心濃厚，坐著小憩，偶爾睜眼看看老師。睡的雖然不實在，但也沒聽多少內容。奮奮然者，這樣的學生精力充沛，熱中于交頭接耳，左顧右盼，一會兒喝水一會兒說句話，一會兒答對一下老師，當然只限于“是”、“對”之類的應和。有聽課老師在，更加人來瘋，課堂在無聊的亢奮中度過。茫茫然者，這樣的孩子自制力強，且好學上進，機械地隨著老師，恭敬地聽，虔誠地記，情緒隨著老師的調動走。但課堂終了，問其收獲了什么，則往往寥寥。
并非所有的學生皆是如此，但所有課堂皆有這樣的學生，差別只在于數量的多寡。
再說老師。老師的表現應是高于常態的，由己推人，明知要亮相，當然要反復修飾。大致梳理一下，老師們充當的角色典型的有下列三類，搬運工：網絡中有眾多的免費教案、課件，下載之后，原汁原味地搬進語文課堂。教師點點鼠標，按照課件既定的順序，一一展示。沒有任何思想的負載，老師只顧播放，眼睛始終未離開屏幕，生怕點錯了，自己不知如何處理；學生呢，傻呵呵地看，直至課堂終了。大忽悠：老師能說善道，情緒激昂，但壓根不知語文課該干些什么。把自己知道的與本課相關的歷史的、現實的全部塞進課堂，甚至東家長西家短，自己講得很陶醉，學生聽得大眼瞪小眼，如墜五里霧中。講龔自珍的《病梅館記》從龔自珍與顧太清的緋聞講起，接著說龔自珍的兒子龔半綸怎樣地引八國聯軍火燒圓明園（未考證），講得津津有味，唾沫橫飛，侃完還剩十分鐘，聽聽課文錄音，學生讀讀課文，文本處理完畢。聽者真是大跌眼鏡。偽專家：扛著高考的大旗，領著學生在字詞里打滾，正字音摳詞意，并配之以眼花繚亂的課件，以專家的面孔，一本正經地將高考低幼化。一節課下來除了讀字就是解詞。《荷塘月色》文質兼美，老師上來就說本文哪些字曾出現在高考卷面上，基礎重中之重。于是學生放開嗓門讀，讀完了看課件，老師已經將所謂的重點字梳理出來，學生查字典，然后讀音、正音。詞意處理方法依然。最后簡單說說本文寄寓了朱自清怎樣的情感，一節課便告結束。學生壓根不明白《荷塘月色》美在何處，朱自清何以堪稱為大家。
不是所有的老師皆是如此，但所有的未成熟的老師都有類似的毛病，包括我自己。
三說老師和學生。老師很賣力，一節課口說指畫，很是辛苦。但學生，有睡的、有聊的、有心不在焉的、有機械應和的，聚精會神聽課的寥寥。老師辛苦著，學生反感著，這種現狀大概就是那則短信流傳的理由吧。
窮要思
“窮則思變，變則通”，既然“窮”了，那就“思”吧，“思”是圓通的前提。
心窮。教師的儲備不足，知識的和思想的。不夠只好去搬，或教參或網上，湊足45分鐘的內容，但別人的就是別人的，補漏可以，撥灑就太欠缺了。“給學生一滴水教師要有一桶水”的理念是不過時的，老師心內空空，或微有所聞而莫明其究竟，課堂上必然會捉襟見肘。忽悠和偽專家是更可惡的窮，搬者尚且自知，后兩者還要試圖掩蓋，一個勁地往臉上涂粉。忽悠為無厘頭的瞎侃，貌似旁征博引，才華橫溢，實則是知之不多，卻憑一張利嘴掄個昏天黑地，靠瞎白忽填充45分鐘。不過這些人可以暫時地糊弄一部分學生，但至多半年，期末考試，學生就醒了，老師的窮就露餡了。偽專家們最窮，窮得只剩口號，用一些嚇人的口號蒙學生，這是必考，那是熱點，帽子扣得很大，頗有命題人的架勢。但稍一較真就會發現這樣的語文課等同于解放初期的掃盲課，掃盲課尚且樸實，而偽專家的課，明明淺得要命，還要煞有介事，怎不另學生憎惡。
技窮。教學是藝術，除了文化底蘊還要有教學機智。干巴巴地說教，枯燥地理性分析，等同于催眠。最典型的是背先生，按照教案，從頭背到尾。絕不是單口相聲，至多是自說自話。只求把知識兌給學生，至于兌的怎么樣就不關心了。技窮，識再多，也不過是茶壺煮餃子倒不出來，勉強擠出來，學生聽著費勁，當然也就食欲全無了。
變則通
既然“窮”了，那就變吧，變是圓通的唯一途徑。變的關鍵是讀書，由讀書而達到涅槃。
教師講三五株樹，內心如果裝著一片森林，講起來當然得心應手，游刃有余；如果只有七八棵樹的儲備，卻要講出五六株樹的內容，肯定講不通說不透；如果僅有一二卻愣要說十，那只好雜湊了。所以為師者只有不斷地用知識填充，胸藏萬匯，才能吞吐自如。
讀之心。學問是“坐”出來的，語文老師要有一種枯坐冷板凳心境，能夠享受獨對孤燈、清茶相伴的寂寞。自覺地遠離牌桌的熱鬧，嚼舌根的興奮，辦班補課的誘惑，在手不釋卷中攀爬，從而提升、厚重、靈動自我，營建知識的森林。否則不管多么精彩的搬運，花里胡哨的忽悠，拉大旗做虎皮的駭人，都會因缺少思想的負載而被學生掂出斤兩，落得費力不討好的下場。為師者何妨多一份歐陽修晚年的心境，“怕后生恥笑，便日日用功，夜夜修改”。況且我們的學生，對他們的語文老師的態度，有些時候比恥笑更嚴重。放棄無聊的自我解嘲，讀書是涅槃的關鍵。
讀之態。語文老師的閱讀不是三分鐘熱氣，更不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隨意，而是把閱讀當作平凡日子的基本構成，把浸淫書堆、遨游書海當作生活的一種常態。在讀中修養德行，修煉功力，積攢作為語文老師的識、技、能，從而營建落英繽紛的語文課堂，樹立光彩照人的教師形象。使學生真正地享受課堂、享受語文，贏得他們對語文老師的發自內心的敬重。
讀書，我們涅槃的唯一途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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